烈焰迴廊

　　「殺了我……」

　　我失神的雙眼看著眼前留著血淚的蒼白臉龐，靜默著。

　　「殺了我……。」

　　少女蹲伏下來，宛如一隻小兔子般的將身體蜷縮到最小──嗚咽著。

　　──一片黑暗的地板，卻看得出暗紅流動的痕跡。

　　「殺了我、殺了我、殺了我──」

　　胸口一陣劇痛，少女的淚滑過我的臉龐，讓我痛得叫不出聲來。

　　「殺了她吧。不然，我們也會活不下去。」

　　另外一張與少女一模一樣的臉龐出現在我的身後，堅毅的表情，卻有一絲絲銳利的殘忍。

　　「殺了她。」

　　「殺了我……！」

　　一陣高聲的哭叫，少女化為烈火，剩下一堆灰燼後，淡淡的飄散在眼前的宿舍。

　　我嚇醒了。

　　課本還擺在眼前，手邊的鏡子上，是我蒼白的臉龐和瞪大的雙眼。

　　我拿開鏡子，將鏡面轉到不會看見我倒影的角落。

　　那張少女的臉龐，在一瞬夢醒的時候，就在那面鏡子裡──瞪著我。

　　殺了我。

　　她痛苦的聲音尤迴盪在耳邊，就是因為知道她是誰，所以那種心悸的痛苦才顯得特別可怕。

　　救救我……

　　我明明聽到，那個稚嫩的孩子，是想要這麼喊的。

　　但是，她的聲音，傳達到我的耳邊，卻只剩下「殺了我」。

　　殺了我──殺了我，殺了我！

　　「啊──」

　　我以為我痛苦的尖叫，但是到耳邊，卻只剩下痛苦不已的落淚聲。

　　「救救我……」

　　我說不出來。

　　卑劣如我，還不至於，不知道自己。

　　傷害一個人的痛，我明知道的……

　　「所以，殺了我──殺了我！」

　　少女不斷哭喊著，在腦海中，她的血液逐漸淹沒了我的視線。

　　不要……不要！

　　我揪著心口痛哭，我想要活下去。我也想要活下去！哪怕是卑劣的用盡手段、欺騙每一個人──愛我的、我愛的，哪怕是要毀掉所有的一切，我也想要活下去──！

　　就算是最骯髒汙穢的羽翼，我也想要飛翔……！

　　「所以，我會繼續傷害他們。哪怕是他們也會落淚……我也要，那些由黑暗和髒污的血構築起來的自由。」

　　身後，那個堅毅的聲音，那個有著與少女一樣的臉龐，同時一樣的聲音，說道。

　　「等我們自由飛翔……」「他」在我耳邊輕聲說……

　　「我們終會有墜落的一天。我們終會有墮落的一天。」我又哭又笑，心口的傷痛也像要再把我撕裂一次。「我們會還的，會用這個破爛、骯髒、汙穢的身體所流的血液去洗清我們所給予的傷害。」

　　「或者，是給予最後一個傷害。」

　　「哈哈、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
　　「殺了我──殺了我！」

　　好黑。

　　這個夢境，好像永遠沒有盡頭。

　　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腳步、拖著已經殘破得應該早已無法飛翔的羽翼，繼續，追尋、毀壞、掠奪路上所有的一切。

　　我想要。

　　我想要更多……

　　也不想要更多。

　　殺了我！

　　……殺了我──

　　……殺了我……

　　殺了我……。

　　一份愛情，沒有傷害，我不想要任何的眼淚，否則，就讓我用血洗清吧。

　　等待我。

　　我最終，會以血還你的淚。

　　無論你們到底付出了我多少……我會用我的思念、我的血，償還你們為我所流的眼淚。

　　不要再叫我活下去。存在是如此痛苦……

　　終有一天，讓我歸於虛無。

　　直到盡頭，不願轉生，不願存在，灰飛煙燼，無何可存……

　　我什麼都不要了。

　　不要存在……不要任何的東西。

　　如果我的血無法洗去你們臉上的淚，那麼，就遺忘我吧。

　　終有一日，如果我化為一筆曾經的存在，讓我消失。

　　這一輩子的任性，如果無法用我的血償還，就讓我欠著吧。或者，忘了我。

　　徹底的忘了我。連我的存在都不要再記起……

　　不願存在。

　　不願讓我存在……。

　　不想存在。

　　我想睡……我想忘……

　　我想死。我想死。

　　殺了我吧……

　　殺了我吧……。